「宋、亦、恩。」
一字一顿,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他的声音和他银灰色的头发一样,像一个魔鬼。
撒娇柔情的时候像一水温泉,轻轻款款,像一把可调节的弓弦,张弛有度。中高音时的温顺迷离参差低音的冰沉沙哑,偶尔自然舒适地混着慵懒的气泡音,危险地让人难以抗拒。
宋亦恩脑子一片空白,千言万语在肺腑汹涌成殤,只是挣扎着说不出半个字。纵是演练过重逢千百遍,怎料再见时刻地裂山崩。他不自觉地抓紧手心,指甲都快捅进手心的肉里,连呼吸都在颤抖:
「……清圣啊。」
把宋亦恩的声音比成香水的话,底香是清新郁醇的冷萃豆香,中调是浪漫高远的冰川果香,顶端以低荡温暖的东方香自然首尾。像刚与柔的共鸣曲,温婉酥却人心。像水与火的共鸣,清纯又神秘,让人心旷神怡。
「别那么叫我。」
智清圣眉峰冷冽,仿若生出雪白的冰花,顷刻间将闷热躁动的夏夜空气凝固。
「你凭什么。」
英俊的面庞倏地划过一簇冷嘲,一字一字,冰封,深沉,凛冽。空气中生出冻结的冰梢,和夏日的雷雨一样猝不及防。
宋亦恩动弹不得。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此刻想不出一个字如意称心。
智清圣继续朝他走近。越来越近。越来越静。像在执行用步伐把猎物打进深渊的死刑。直到宋亦恩能清晰地看到智清圣深棕色的瞳孔,灰褐色柔软纤长的睫毛。
宋亦恩感觉全身的神经不自觉地抽搐,心脏快到就要无法呼吸。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畏惧眼前猛兽的来路不明。
智清圣贴近他的耳朵,咬牙啟齿:「l-i-a-r。」
混血儿谁都有几个小小的idiosyncrasy。智清圣一旦真的生气,就会开始掺杂英文。
宋亦恩心重重一沉,他看不清智清圣的表情。整个世界震耳欲聋,心跳像掛在耳朵上轰隆轰隆。
他死死咬住嘴唇,又死死攥紧手心。用力深呼吸。
「……清圣啊……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
英气的眼眸清澈如晨曦下湖水,清清满满。锋利灼热的目光却又如针如剑,痒痒烫烫。教人分不清那是咬牙切齿的敌意,还是戚戚不舍的殤情。
像望着久别重逢的情人,像看着恨之入骨的宿敌。
「你对不起的,是五年前的智清圣。」
智清圣落下微微扬起的眼角,继续走近,漫不经心地,恶狠狠地撞过宋亦恩肩膀。
如果不是宋亦恩正处在全身紧张的状态,恐怕早一个踉蹌摔在地上。好容易保持住平衡,身体却不受控製地朝一边倾斜,左肩火辣辣得生疼。
五年前的智清圣,怎么舍得让宋亦恩痛一下。
「宋亦恩。」
可是现在的他眉目间寒气泱泱,眼中写满怨恨。
「我恨你。」
只是藏不住话尾的微微颤抖,和眼角一撮突兀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