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给亲戚写信吗?”顾修文问她。
“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方子初感觉面前的顾医生应该是一个好人。他工作认真尽责,对病人一视同仁,再加上温和亲切的态度。所以她自然对他放下了心防,如实相告,“我打算去上海,要提前联系一下他。”
“去上海做什么?”顾修文问。
“对我来说,上海比汉口更安全。我也想安下心来读书。那件事……以后再说吧。”方子初说。
顾修文道:“也是。人要先能安身立命,才有底气做别的事。”他心里却在疑惑,因为他曾听江小梅说方子初和肖凉应该是兄妹关系,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去上海呢?他隐隐地失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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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江小梅刚给肖凉拔完针,就听到他又问出一个熟悉的问题。
“她去哪儿了?”
江小梅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指谁。她回忆了一下,道:“我刚才好像是看到她往医生办公室那片地方走了。”
肖凉将手背上的胶带一扯,下了床,径直走出了病房。他的腿伤还没有恢复好,走起路来有点跛。身后的江小梅看到他这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他上了楼,在走廊上张望着各个办公室挂在门前的门牌,突然听到一阵缓和的说话声,便寻着这声音停驻在一个微微开启的门前。他看了一眼门牌,上面写着“实习医师办公室”。
透过这道门缝向里看去,方子初和顾修文正站在办公桌前言笑晏晏,互相之间身体的距离拉得很近。
肖凉的目光瞬间变冷,耳里传来他们清晰的谈话声。
“上海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比汉口能接触到更多西方的东西。你如果有留学的打算,去上海读中学是个很好的选择。”
“感觉顾医生见识过很多东西呢。”
“算不上见识,走马观花罢了。其实我也有要继续出国深造的打算。传统的中医固然博大精深,但在外科这方面还是西方的医学技术比较强。我想将来成为一名军医。如今的局势下,战争再所难免。希望那一天我能够尽一份微薄之力。”
方子初听完顾修文的话,眼中逐渐升腾起一种憧憬:“一定会的。”
顾修文看了一眼手表说:“时间不早,我要去查房了。你就在这里把信写完吧,有桌子更方便些。”说着他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病历,走出办公室后,忽看到走廊尽头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
他好奇病人很少主动来医生办公室这里,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需求,便快步赶上这个背影,离近了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他负责的病人肖凉。
顾修文主动问他:“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可肖凉默不作声,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跟着肖凉脚步缓慢地下着楼梯,看着他的腿关心道:“再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你很幸运,这次都没有什么致命伤。希望以后尽量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你的家人也会很担心的。”
说完这话之后,肖凉才回过头来对他说:“我很好,谢谢。”
顾修文心中一惊,这个少年比平常看起来更加阴冷漠然,甚至散发出一丝让人感到危险的气息。不过这可吓不到他,他又回到正常的步速走开了。
医生办公室里,方子初正执笔写“秦伯父:惠书敬悉,甚感盛意,迟复为歉?”,笔又停顿下来。她想到了那时窄巷里肖凉握住她的手递枪时传来的温度,想到在船上他从天而降的神姿,
想到他躺在草堆里浑身是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