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闻妹觉得魏皇后真的挺能折腾,她这边凳子还没坐热,又来了。
闻妹要是答应,那就是给燕王府带回来两个眼线和争宠的妾室,要是不答应,那魏皇后必定要扣一顶‘善妒’的帽子给闻妹。答应和拒绝看起来都讨不着好。
沈翊作势要起身替闻妹拒绝,他拒绝就不算闻妹善妒。
闻妹却扯了下沈翊的衣袖,率先站了起来,款款行到场中,不卑不亢地屈膝行礼,“母后所赐,儿臣本不该拒绝,但今日乃王爷生母的忌辰,王爷若是在今日纳妾享乐,怕是有失孝义。”闻妹说到曲菡的忌日时,看着魏皇后的眼睛,魏皇后比在场诸人都更清楚,今日是什么日子,是仲秋节,是沈翊的生辰,亦是曲菡的忌日。这一日,本该阖家团圆的沈翊,被魏皇后一手毁了。
魏皇后就是知道是曲菡的忌日,才要这样提,方才瑞王送给沈翊的玉荷,亦是魏皇后示意,沈翊害死了她的弟弟,她就是要在沈翊的心尖狠狠地踩上几脚。魏皇后笑道:“不就是两个言婢,让她们伺候燕王罢了,哪能牵扯什么孝义,想必燕王生母在天之灵,看见有人伺候燕王,还更加欣慰呢。”闻妹手中的帕子掐得皱巴巴,魏皇后还敢提曲菡在天之灵,这世道真是让人看不懂,杀人凶手竟这般轻易谈起死者,毫无内疚之心。“母后这话是说只让她们做燕王府婢女,而非收入府中为妾室吗?儿臣只怕委屈了母后言中鲜嫩水灵的言婢,来燕王府做粗活。”闻妹故意曲解魏皇后的意思。魏皇后脸上的笑容微顿,她既然送了人入燕王府,定是要送心腹,心腹若不能成为妾室,只做个丫鬟,那不是白白损失了她的心腹,魏皇后可不答应。“说来说去,燕王妃这是不肯的意思?”魏皇后轻叹了一声,“身为燕王妃,本该大度,有容人之雅量,不过是两个宫婢都推三阻四,如此善妒,怕是有负皇上厚爱。果然扣下一顶善妒的帽子,闻妹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儿臣不敢,母后赏赐儿臣不收乃是不忠,可若收下便是对王爷生母的不孝,自古忠孝难两全,今早王爷还因生母忌日垂泪,儿臣不忍王爷有失孝义,甘愿受母后麦罚。“好一个忠孝难两全,”柳贵妃开口为闻妹解围
“皇后娘娘何必强人所难,若是嫌宫婢多,今日瑞王府的江侧妃害了长公主,皇后娘娘正好送两个懂事的去瑞王府。”魏皇后瞪了柳贵妃一眼,“柳贵妃今日话未
太多,还轮不到你
教本宫办事。
柳贵妃面色一讪。
沈翊手撑膝盖起身,走到闻妹身旁掀袍跪下,“父皇,儿臣今日不愿纳妾,往后亦不愿,儿臣有王妃足矣。顺安帝还没说话呢,魏皇后又道:“身为皇子,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怎能不纳妾,燕王未免任性。”沈翊看了一眼宁国长公主,“儿臣听闻姑母与驸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自驸马去后,姑母为驸马守节三十年,儿臣钦佩已久,只想与王妃携手百年,如姑母一般一生只钟情一人。”这话说到宁国长公主的心上了,想起已去的驸马,一时泛起了泪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真是两个好孩子,皇上,不如就罢了,何必在燕王生母忌日时为难他们。”顺安帝本就不想让魏皇后得逞,只是他也需要一个借口,如今宁国长公主给了顺安帝台阶下,他便道:“皇后,既然皇姐都这么说了,此事作罢。”“皇上。”魏皇后很是不满,今日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皇后,哀家乏了,你送哀家回言吧。”久不出声的魏太后忽然开口,如今局势明了,长公主站在燕王那边,燕王又占着一个“孝”字,大周以孝治国,说得再多,魏皇后都占不到好处。反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魏皇后下不来台,才叫人议论,魏家近来本就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皇后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听魏太后的,扶着魏太后先行离席。
承恩公倒是坐得不动如山,看起来几件事都没有影响到他,可心里头早就是翻山倒海,原先无论何种场合,魏家都是占着上风,可今日,先是瑞王被皇上勒令退场,现在魏太后和魏皇后又走了,魏家半壁江山倒下,倒是燕王今日,着实出了把风头这燕王,不简单呐!
魏家最重要的三人离场,局面瞬间颠倒,顺安帝高兴的多喝了几杯酒,被魏家压制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种破开窗户一角,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顺畅。但除了顺安帝,场上诸位都没心思在宴席上,心里头早就百转千回,今日魏家落了下风的局面,足以让人重新打量起燕王。瑞王势在必得的储君之位,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旁落,要是如此,那他们是否还要继续追随瑞王,还是改投燕王呢?朝中看似大多数都是魏家党羽,支持瑞王,但其中不少都是墙头草,谁赢面大,就跟着谁,
一心只为利益,随时可能倒戈,要是人人都那么忠心,瑞王早做太子了。
今日虽有些波折,但于闻妹来说不算差,起码封地是实打实的好处,在宫门外,他们遇到了宁国长公主府的马车。宁国长公主笑看着两人,“今日多亏了燕王妃相助,不知你那香囊能否给我多做几个。”
长公主没问闻妹要方子,这东西连太医都不能一一分辨,想来是好东西。
闻妹恭谨地垂首,道:“自然可以,妾身明日把香囊的方子送到长公主府,长公主不嫌弃就好。”今日多亏了长公主出面,要不然纳妾之事还不好收场,她也不小气。
长公主心下对闻妹愈发满意,“我瞧着燕王妃很是喜欢,燕王妃若是有空,可到长公主府与我说说话。”能得长公主的邀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长公主深居简出,旁人想去拜访长公主都未必愿意见,听说瑞王逢年过节都去长公主府拜会,但极少见到长公主,这不就给了燕王府便利。闻妹忙笑着应下,“妾身改日就去叨扰长公主。”
长公主点点头,放下了马车帘子,长公主府的马车离去。
闻妹站在原地,仰头看了沈翊一眼,“四哥,咱们今日运气真好。”
不仅得了封赏,还在长公主跟前露了脸,一来二去,可不就亲近起来了。
瑞王想拉拢长公主,闻妹自然也想,让人忌惮的,可不是宁国长公主的名头,而是长公主背后广袤的封地。沈翊扶着她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哪里是运气好,是你好,若非你会制香,今日怎能救长公主。”
闻妹还是觉得是运气好,“兰嬷嬷恰巧也有喘疾。”
“是你重情,肯为了兰嬷嬷日日佩戴香囊,”沈翊抬手拂开她鬓角的碎发,“你本身就有能力,才能抓住机会,不仅仅是运气。闻妹费功夫学的制香,又与好几位大夫一起琢磨出的方子,桩桩件件都是付出了心血的,没有这些,光有运气没用。“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闻妹喜笑颜开,“那我真厉害。”
“妹儿最厉害。”沈翊指腹抚着她的眉眼,早就说过,妹儿是蒙尘的珠玉,只有眼瞎之人会将她当成顽石。闻妹靠在沈翊肩上,“今日瑞王也够倒霉的,他只是和长公主套关系,却给我们做了嫁衣。”
“他也未必是运气问题,那个香囊,恐怕有古怪。”沈翊把玩着她的指尖。
闻妹偏头,“什么古怪?难道是有人算计他?”
“不知。”事发突然,沈翊还真没料到今日之事,若非闻妹,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只是瑞王今日跌了大跟头,也不像是故意为了陷害沈翊,太容易被查出来了,瑞王没这么蠢。“反正咱们赚了。”闻妹想不明白,闭眼打了个哈欠,“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