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却永远都不能称她为“母亲”,要喊别的女人做“母亲”,这就是妾!赵姨娘的眼角淌出鲜红的水液,不是泪,像血一般。
章氏始终笑看这一幕,“赵姨娘身子不好,自从赵家出事,忧思成疾,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哪怕我请了数名大夫,为赵姨娘精心医治,竟也回天乏术,没能留住赵姨娘。“章氏你。。。。毒妇!”赵姨娘目眦尽裂,自她病后,除了闻婉为她买过药,侯府从未给她请过大夫,还将下人撤走,连她的心腹林嬷嬷都被遣去了别处做粗活,任她在南竹院自生自灭。“怎么?赵姨娘不喜欢这个死法?或者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章氏得意洋洋道,“闻婉因害瑞王妃小产,被皇上圈禁于寒山寺,非死不得出,赵姨娘气急攻心,药石无医,一命呜呼。赵姨娘张大了嘴,因长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起皮,“你骗。。。。婉儿不会。。。。
闻婉好端端怎么可能会去害瑞王妃,绝对不可能,她不信。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章氏还没说话,闻琛就怨恨道:
“江家因她被连累,逐出定都,我也险些被她牵连,都是姨娘生的好女儿!”
赵家去后,闻琛在定都就变成孤家寡人,没什么人乐意和他来往,赵姨娘没了管家大权
一直病着,闻婉在江家也不得宠,他无人依靠,索性投奔了章氏,哪怕做章氏的一条狗,也好过被赵家拖累死。“嗬嗬。。。。”赵姨娘剧烈地喘着粗气,“你是她、她兄长啊。
。。。
赵姨娘泪眼朦胧地瞪着闻琛,不敢相信这是闻琛说的话,母子、兄妹,都是血浓于水的情谊,难道就比不得章氏的权势吗?“我没有她这样的妹妹,我亦没有你这样的生母。”闻琛仿佛是在讨好章氏,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我的母亲是永平侯夫人。”“你、你。。。。”赵姨娘。胸前急促地起伏,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眼角流淌着的血色,让她犹如女鬼一般,在这阴森森的南竹院里头,章氏胳膊上泛起一丝寒意。章氏冷哼了一声,“要怨就怨赵家无能,闻婉无用,与我可没有干系。”
“赵氏,你在侯府得宠多年,从前连我也要避其锋芒,可你忘了,我才是永平侯夫人,你至死都是妾,从前敢踩在我的脸上,你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当初赵姨娘入府何其风光,一个月里头,有半个月都能让永平侯宿在南竹院,还曾往世贤院抢人。因着赵氏乃官宦女儿,入府时为良妾,章氏也不得不隐忍几分,终于盼到了这一日,虽说闻婉害了瑞王妃,也在魏皇后那连累到了侯府,可除了多年心头大患,章氏心里头还是痛快的,往后永平侯府再无人和她作对了!“哈哈哈哈,”赵姨娘忽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声刺耳凄厉,强撑着一口气说道:“你算什么永平侯夫人,你不过是抢了你姐姐的名分,要不是你害死了你姐姐,你怎么可能嫁得进侯府,你这个蛇蝎毒妇!连亲生姐姐都下得去手。“你胡说八道!”章氏面色突变,猛地站了起来,再不复刚才的得意神色,赵姨娘怎么可能会知道此事,分明不该有人知道才是。“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赵姨娘看着章氏变脸,心里终于畅快了一些,“我是要死了,可你也没有赢,我让林嬷嬷带了一封信出去,寄给侯爷,你猜里面写了什么?"
“不可能!林嬷嬷早就是我的人了。”章氏呼吸加重,不想自乱阵脚,让赵姨娘看笑话。
赵姨娘笑过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说话竟利索起来,“林嬷嬷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她可不像闻琛这个孽障,当初我就该掐死他!”从前赵姨娘最得意生了闻琛这个儿子,是永平侯的长子,哪怕是庶出,可也压了章氏一头,万万没有想到,在今日,她最疼爱的儿子,却亲手送了她一程。“贱人!”章氏气得身形摇晃了两下,上前掐住赵姨娘的脖颈,想要掐死她。
百密一疏,这封信要是真的落在了永平侯手中,他若重查当年之事,未必不会被查出来,以永平侯的性子,她这个侯府夫人也就当到头了。“咳。。。。。”赵姨娘双手攥着章氏的手,只是她命悬一线,哪里还有力气,螳臂当车罢了,“咳。。。。你掐死我也无用,一旦。。。。。一旦、侯爷知道你害死了你姐姐,也会怀疑我的死,章氏,你、你输了哈哈。。。。。赵姨娘这些年捂住这个秘密,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将章氏一局,死也要拉上章氏这个垫背的!
章氏将赵姨娘掐得面色泛青,双眼翻白,可闻琛却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章氏要掐死的不是他的生母,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夫人,别掐了,”还是辛嬷嬷拉开章氏,“她本就是将死之人,掐出了痕迹,万一侯爷回来要开棺验尸可如何是好?”虽不知赵姨娘说的是真是假,可万一是真的,害死了章娥,再害死赵姨娘,可是重罪啊。
章氏回过神来,后退几步,“赵氏,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赢的是我!我会赢!”
“咳。。。。。嗬你赢不了,你我都知道侯爷为人耿直,我在九泉之下等你。”赵姨娘疯了一股地笑起来,眼角流着血泪,死死地瞪着闻琛,“孽障,我也等着你!”章氏哪还有来时的得意,怨恨地踢了一脚赵姨娘的床榻,“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章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内,闻琛连忙跟了上去,辛嬷嬷关上了门。
“你去把林嬷嬷带来,势必要问出信封的下落。”章氏语气不善地命令闻琛。
闻琛不敢违拗,快步离去,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好似当真不介意赵姨娘即将要死了。
“倒是一条好狗,”章氏看着离去的闻琛,又满是阴狠地回头看了一眼南竹院,“不许任何人再去探望赵氏,我要她死!”章氏怎么都没想到赵姨娘临死之前还摆了她一道,要她说的是真的,章氏太清楚自己的下场了,先前永平侯就说过她不如她的姐姐,得知姐姐去世真相,定会休了她。“夫人消消气,赵姨娘说的未必是真的,奴婢立马着人去打听,派人去拦截信封。”辛嬷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章氏离开了南竹院。灯笼渐行渐远,南竹院重新归于冷清,夜色再度笼罩。
躺在床上的赵姨娘久久地盯着窗户,想把窗户盯出一个窟窿,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只剩下一口气了。婉儿当真被圈禁了吗?她这些日子被关在南竹院,太明白被圈禁是什么滋味,可怜她们母女俩,竟是一样的下场。尤记当初身着桃红色喜服,高高兴兴地入了侯府,哪怕是妾,以她的身份,能做侯爷的妾室,已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闺中好友人人艳羡,都说赵家要平步青云了。她也顺利得到了侯爷的宠爱,生下了侯府长子,连章氏都要笑脸相迎,她得意极了,因着她在侯
府得宠,赵馈的官途步步顺利,哪怕没有永平侯的示意,为了讨好永平侯府,的是人为赵馈大开方便之门,赵馈终于从八品的县丞做到了六品同知,成为镰州的二把手。
赵姨娘此前从未后悔过做侯爷的妾室。
可现下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回想自己的一生,和章氏斗,和姚氏斗,为了儿女百般谋划,临了却只得到了闻琛的背叛,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宅,何其可悲。赵姨娘艰难地伸长手,想触碰屋内唯一透着光的窗户,可最终力竭,手臂摔在床沿,一滴艳丽的血从眼眶中滚落,像极了她入府时唇上抹的嫣红口脂。院子里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粉色木芙蓉,在风中折断了枝头,摔在铺满了落叶的地上。
若有来世,她不愿为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