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川也不愿意在松柏院内久留,做公爹的人总要有几分忌讳,他便温声安慰了几句薛怀,随后便往松柏院外走去。
一等他离去,庞氏便敛起了嘴边的笑意,与吕太医说起了解毒的事宜,便让婆子们领着吕太医去外间写药方,自个儿却与薛怀说:“你这姑姑可不是省油的灯,瞧着是因你上回为瑛瑛驳斥她一事而怀恨在心,你怎么看?”
说到底薛敬川与薛英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肉骨亲,许多体己话都不能说给薛敬川听。
薛怀面色沉沉,那双如水般彻亮的眸子因不忿而染上了两分阴翳,“姑姑先不仁,便不能怪我不义。”
他已容忍了薛英嫣对瑛瑛的嗤笑与为难,却不想薛英嫣还猖狂到将手伸到了娘家的侄儿院子里。
庞氏知晓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外里瞧着仁善和顺,其实心里藏着的沟沟壑壑并不比旁人少,自从被迫弃武从文之后,他便对这世上大多的事都失去了兴趣。
君子之名冠于他身,不过是他过分无欲无求,因此而喜怒不形于色,任凭对谁都是一副怀着笑的淡然模样。
直到他将瑛瑛娶进了门,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如同天降甘霖一般解了庞氏的燃眉之急,她本不愿柔嘉公主进门,只盼着瑛瑛能做个柔顺体贴的贤妻,照料好儿子的分内之事,其余的事她都不敢奢求。
谁曾想江南之行以后,薛怀对瑛瑛的态度便变了许多,昔日的冷硬与疏离荡然无存,而是极为珍重地将瑛瑛放在自己的心间。
庞氏心里万般高兴,便盼着瑛瑛能早日怀上子嗣,她也好含饴弄孙。不曾想薛英嫣还贼心不死,可她就算如此刁蛮任性,也不能顶着与长房撕破脸皮的危险来出心里的一口恶气。
这样的举措实在是太过偏激和愚蠢了一些。
庞氏立时瞥了薛怀一眼,提点般地告诉他:“你这姑姑可不是个蠢人,若说她不是受人指使或是有高人相助,我才不信她会这般胆大。”
薛怀一愣,眸子里涌起几分更为不忿的怒意,他说:“母亲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心里要有个数。柔嘉公主并非善类,她也不是个懂得放弃之人,只怕她不会心甘情愿地另嫁他人。”庞氏说着,话语里也染上了几分感慨。
母子两人相谈一番,另一头的小桃也接过了吕太医递来的药方,与杜嬷嬷等人抓了药,熬煮之后将浓郁的苦药端进了正屋。
薛怀亲自拿过了药
碗,抱起昏迷不醒的瑛瑛,让她的身躯能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然后,他便一勺一勺地吹凉了浓药,小心地将其喂进瑛瑛的嘴里。
庞氏在旁瞧了一阵子,转念想到瑛瑛受这一场的苦后身子必然会虚弱不已,便又回霁云院去挑件些了温补的药材,一并送来了松柏院。
薛怀破天荒地告了病假,一连三日都待在松柏院里,白日里便坐在床榻边照看瑛瑛,喂药擦嘴能活计都不必假手于丫鬟们。
夜里他便宿在了临窗大炕上,也不敢睡熟了,生怕瑛瑛醒来后无人照样。
这样空熬了三日之后,瑛瑛终于悠悠转醒,满面疲容的薛怀也喜不自胜地弯起了眼角,眸光灿若星辰,亮晶晶地凝望着瑛瑛。
瑛瑛醒来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薛怀如此热切的目光。
她愣了好一息,才动了动嘴角,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气力不足,只能嘤咛着发出些声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