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瑞特说。“这可以保持血液循环。不过暂时先别搓手。先抓住这个系索耳。我必须离开你几分钟。不必惊慌。我很快就回来。我得上去把缠结的绳索和桅杆砍断,免得它们把船拖下去。我还打算把你靴子上的鞋带割掉,斯佳丽。如果你觉得有人抓住你的脚,你千万别踢,因为那只能是我。那些笨重的裙子和衬裙也得扯掉。牢牢地抓住,我很快就回来。”
可他一去,就好像永不回来了一样。
斯佳丽利用这段时间打量着四周。情况还不算太糟——只是冷得让人受不了。倾覆的小船成了替她遮雨挡风的屋顶。海水也似乎平静了一些。她看不到海水,因为船身内一片漆黑;但她知道海水平静了些。虽然小船仍以同样令人头昏眼花的节奏随着浪涛在上下起伏,但船身之下却水平如镜,没有激起波浪打在她脸上。
她感觉到瑞特触摸到她的左脚。好极了!我并没有真正麻痹。在暴风雨袭来以后,斯佳丽作了第一次的深呼吸。脚上的感觉真奇怪。
她过去并不知道靴子会那么重、会缩得那么紧。啊!放在她腰间的手。
感觉也很奇怪。她可以感觉到刀割的动作。突然,一个很大的重量从她的腿上被拉掉,双肩倏地跃出了水面。她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这叫声在空心的木船船壳内回荡着,其音量之大,竟吓得她差一点失手放开系索耳。
接着瑞特突然从水中冲了出来,与她靠得非常近。“你觉得怎么样?”他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在喊叫。
“嘘!”斯佳丽说。“别这么大声。”
“你觉得怎么样?”他轻声地问道。
“差一点儿就要冻死了。”
“水是冷,但还不至于冷到那种程度。要是在北大西洋——”“瑞特巴特勒,如果你再把你那些突破封锁线的故事搬出来,我就——我就淹死你!”
瑞特的笑声在四周回荡,多少驱走了一些寒意。但斯佳丽仍怒气冲冲。“我真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狂风暴雨中被困在冰冷的海水之中绝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在情况最糟的时候,斯佳丽,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找点事来笑笑。
它可以使你的头脑保持清醒使你不会吓得牙齿打战。”
斯佳丽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最糟糕的是他说的一点不错。当她不再去想她就要死了的时候,她的牙齿也就不再打战了。
“现在我准备割断你紧身褡上的带子,斯佳丽。穿着那玩艺儿,你没法呼吸自如,现在你可别动,别让我割破你的皮肤。”当他把手伸进她的毛衣,撕开她的紧身上衣和衬衫时,他的动作很亲昵,使她感到有点慌乱。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用手抚摸过她的身体了。
“深呼吸,”瑞特说,一边把割断的紧身褡和花边内衣扯掉。“现在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呼吸。用力呼吸把你的肺装满空气。我要用割好的绳子扎个绳圈托着我们。等我扎好,你就可以放开系索耳,按摩你的手和手臂了。继续大口呼吸。这可以使你的血变暖。”
斯佳丽试着照瑞特的话去做,但双臂却重得抬不起来。而让身体躺在手臂下面挽具状的绳圈里,随着波浪的起伏而起伏飘荡,则要容易得多。她觉得很困瑞特为什么这样噜哩噜嗦地说个不停?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唠唠叨叨,非要让她按摩手臂不可?
“斯佳丽!”瑞特的声音非常响。“斯佳丽!你不能睡觉。你必须不停地动才行。踢踢脚。如果你想踢我,就踢我好了,只求你动动腿。”瑞特开始用力揉搓她的肩膀和上臂,他的手劲很足。
“别搓了。痛。”她的声音很微弱,像小猫在喵瞄叫。斯佳丽闭上眼睛,四周变得更暗了。她已不再觉得很冷,只觉得很累,很困。
瑞特突然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她的头猛地往后一仰,砰的一声撞在船壳上,这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发出了回声。斯佳丽一下子完全醒了过来,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你怎么敢打我?等我们回去后,我一定跟你算这笔帐,瑞特巴特勒,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这就好多了,”瑞特说。虽然斯佳丽拼命想推开他的手,但他仍继续使劲地揉着她的手臂。“你继续说话,我继续按摩。把手伸给我,让我替你搓。”
“我偏不!我的手我自己搓,用不着你帮忙,你把我的肉都要搓下来了。”
“让我搓总比被螃蟹吃掉的好,”瑞特粗声粗气地说道。“听我说,斯佳丽。如果你向寒冷屈服,你就会死掉。我知道你想睡觉,但一睡就永远醒不过来了。老天爷作证,即使我必须把你打得鼻青眼肿,我也绝不能让你去死。你必须保持清醒,必须用力呼吸,不停地动,不停讲话,讲什么都行。把你泼妇骂街的嗓门亮出来吧,只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行。”
随着瑞特的揉搓使她的肌肉恢复了生机,斯佳丽又感受到那令人麻痹的寒冷向她袭来。“我们能离开这里吗?”斯佳丽不动感情地问道,一面试着移动双腿。
“当然能。”
“怎么离开?”
“现在正值涨潮,水流正把我们带向岸边。它会把我们带回到我们的出发点。”
斯佳丽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她还记得他们必须赶在转潮前出发的那番争论。从瑞特的口气里根本听不出他是否知道,潮水的定时涨落与飓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暴风也许正在把他们带出港湾口,吹入浩瀚的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