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跑出矿工吸人的范围,并一直保证自己不进入它的十米之内,那么等矿工离开之后,他们就又多了几天的活头。
只不过,最近来地面上查缺补漏的矿工越来越多、搜索得也越来越频繁,这样捉迷藏一般的逃生办法,给人们挣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
“前面,”一群人跑着跑着,却见最前方刚刚跑不见了的影子,又从墙角以后折返回来,不受控制、面无人色地叫道:“那边又来了一个!我们被前后包围了!”
高达六米的矿工,走起路来却几乎是缠绵柔软的,只有极低的沙沙声。在遍布高楼的城市里,有时人直到打上一个照面,才会意识到矿工已经来到身旁了。
在纷纷刹车、掉头,乱成一团的人群里,一个马尾女孩连嘴唇都白了,一拽身旁的好友,低声说:“别跑了,再跑我们要撞上矿工了!”
几乎是给她伴奏似的,一声长长的惨叫从人群最前方响了起来;那惨叫声仿佛也受到了吸力,在半空中拖出了一道迅速收细的弧线,一眨眼,就被掐断了——直到这时,地面上才有人刚刚反应过来,发出第二声惨叫。
马尾抹了一把眼泪,手脚发软地拽着好友,往路边一扇不知是通向哪里的门跑去。
“如果里、里面能通行,穿去另一条路上……”她一拉那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发现它没锁,登时松了口气。“只要离开小巷十米远,我们就能活……”
“万一里面空间很小呢?”留着短发的好友强忍哭腔,动作却没耽误,迅速跟着她一起钻了进去;附近另几个人见状,也抓住了救命稻草,接二连三地挤了进去。“这是什么地方?”有人以极低的气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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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尾站在昏暗房间中,心脏在笔直下沉。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五六个人,站在她的身后,一起望着房间中唯一一面透着天光的玻璃窗。玻璃橱窗里依然展示着各色精致漂亮的糕点模型;从店内看,玻璃上贴着反向的一行大字“FancRose甜点烘焙”。
在大字外,一个矿工——它太高了,从玻璃橱窗里,只能看见它的弯刀型双足——正在慢慢弯下腰来。
没有逃进店内的人的惨叫声,还在不断地从后门外传来,每一声都很短。门外的小巷里,她已经熟悉极了的、低低的沙沙声,离他们渐渐近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以前明明……”一个中年女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却没有人叫她噤声。就算再安静,他们也逃不过被矿工发现的下场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马尾辫很清楚。
矿工的脸中央会伸出一个吸盘,撞破玻璃橱窗,探进来左右一扫……这家店里的人就全部会被吸进去,变成人粥的一部分。这家甜点店不大,前后出口都有一个矿工在……她的生命已经到头了。
她轻轻握住了好友的手。
“谢谢你,”她有点哽咽地说,“我能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你陪我。”
短发女孩满脸都是眼泪,一声也发不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
矿工看见他们了。它的脸打开了,一只吸盘正在探出来。
在生命终点上,每一个人都凝固住了。一片死寂里,马尾辫却忽然好像听见了一个悠长沉稳的呼吸声——是当一个人沉沉熟睡时,那种安宁又惘然的呼吸声。
是谁死到临头,还这么安然?
马尾辫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暂停了一瞬间。大概是临死时大脑的不甘吧,她盯着吸盘,一片空白中,又听见了有人含含糊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睡梦中受了打扰似的。
“什么东西吵我睡觉?”一个男性嗓音,字句仍含糊,语气相当差。
“……诶?”好友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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