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地点选在了附近的一家居酒屋,步行不过十分钟。大概排球社成员们是这里的常客,人高马大的少年们挨个掀开门帘进去时,老板见怪不怪地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眯眯地招呼道:“哎呀,这一看就是比赛胜利了,对不对?”
“就是老板您说的这样~”黑尾铁朗示意队友去找个位置坐下,然后走到柜台前跟老板寒暄,“还没到饭点就来叨扰,真的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十几岁的孩子们,刚比完赛肯定会饿的,不来我这里还能去哪呢?”老板为人和蔼,一边招呼后厨开始温锅一边闲聊道,“猫又教练这次没来?”
“是。您知道的,教练上了年纪,需要好好保养身体,哪能像我们一样三餐不规律呢?”黑尾铁朗摊开手自嘲了一句,随后自然引出另一个话题,“不过,猫又教练说他很期待再和您聊聊书法,下次大概会带着他的作品来拜访您吧。”
“我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只是个业余爱好者罢了……猫又教练真是太高估我啦。”老板笑着摇摇头。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白色胡茬,像个正经却可爱的老先生。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竹冈静心有余悸:“黑尾前辈的处世能力总是让我敬佩到害怕。”
“是啊,以后大概会西装革履地满世界坑蒙拐骗吧。”孤爪研磨仿佛预知了未来一般理所当然道。
竹冈静脚下一绊,险些一头栽倒。
隔间靠窗,面对走廊的位置挂着半截深蓝色的布帘,他们十几个人满满地坐了一桌子。趁着等菜的间隙,坐不住的少年们吵嚷着你推我搡,搞得整个店都是他们的声音,黑尾铁朗维持了几次纪律也效果不大。
最后是和善的老板掀开布帘说“没关系的黑尾君,大家聊聊也好啊”,黑尾铁朗才作罢,转而无奈地单手撑脸,斜睨着精力过剩的队友们。
谈笑之喧嚣更反衬出无言之寂静。竹冈静和两位女生坐得有些远,因而跟她们说不上话,而她有没有自来熟到能和男生们谈笑风生的地步,所以就只能默默盯着桌子上的纹路。
毕竟,她右手边是木头柱子,左手边是同样无言的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当然没有跟着大家闹。他捧着早就准备好的游戏机,手指精准地点过每一个按钮,屏幕上怪物的血量肉眼可见掉得飞快。
由于人多,每个人之间都挨得很近,竹冈静的左臂就贴着他的右肘。随着他按键的动作,两人的距离时远时近,运动服的布料一顿一顿地擦过她的手臂。
早知道她也穿长袖了……
竹冈静把头抵在柱子上,心中愤愤地想。
“需要我把外套借给你吗?”
孤爪研磨还保持着打游戏的姿势,口中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这句话。
竹冈静一僵,条件反射般地坐直,像小学生回答问题那样道:“不用了,谢谢。”
可恶,忘了这家伙会读心术了。
其实孤爪研磨的心思也没全放在游戏上。只不过这个游戏他已经通关过很多遍了,所以操作行云流水,乍一看好像是全神贯注一样。
一般来说,“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做”是避免和人交谈的常见手段,孤爪研磨深谙其道。
他原本没有必要避免和竹冈静交谈,毕竟两人前后桌甚至同处一室的经历不少,早就适应了彼此的存在。即便他们一言不发或者话不投机,也不会觉得有多尴尬。
但是,打完比赛之后,孤爪研磨心里出现了那些陌生而怪异的情绪。理智如他,一旦出现了什么无法理性分析的事物,他心里就会隐隐烦躁,总想要把那些东西数字化、套进某个公式、然后算出一个结果来才算舒心。
他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和竹冈静交谈的。
可是……莫名其妙就开口了。
习惯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无言既然被打破了,就很难再重归平静。孤爪研磨只好快速结束战斗,没话找话地问:“这个游戏,你要试试吗?”
竹冈静瞥了游戏机一眼,果断道:“不要。”
“……”
当初那个一听见他有限量版游戏就两眼发光的家伙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