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一个楚国故地出身,没有名姓流传的前游侠,又或者是一个虽然能力颇佳,此前却竟然不愿为中央效力的循吏。”
“且不说如何相见,如何将这般的预言告知于你。”
他对着萧何的眼睛询问着。
“你要如何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你要如何相信,你未来会因为政见相左,将自己的长子出镇长城;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莫名其妙的让一个小子继位。而那个祸害,偏偏还将你的宗族夷灭,将你的社稷祸乱,最后竟然还是我来重振山河?!”
“——你怎么可能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啊!”
什么湿润的东西自眼角模糊了视线,而刘季大声说着,俯身竟然笑了起来。
他大笑着,完全不在乎外面人会不会听见
他这仿佛疯了一般的笑声,嘶嚎着,尖厉着,声音被撕裂到接近沙哑,扭曲到最后接近呜咽的挣扎和喘息。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停了下来,在光幕都不知何时顺应着他这番情绪,无声无息地停止了讲述,于是满室只余针落可听的安静的时候。
“我不会去说的。”
他突兀地开口,强调着自己的立场。这才重又抬起了头,面对着已然因为他这般接近癫狂的表现而怔然无措的萧何。
“我也不会让你去说的,我不可能放你把一切说出去的。”
“萧何。”
他这样喊着自己现在的上司,未来的属下、相国、左右手的全名,坚定地,不容许他反驳或是质疑的决绝。
“因为我要活下去。”
“如果我活不下去,”他轻声反问着,“又有谁,能终结这样的无道之世,绍续始皇帝的功业呢?”
——他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场能不能阻止胡亥的继位。
若不是他被迫知道了未来黎庶的惨剧,他又何必要为这血色的未来背上旁观之罪?
刘季的脸色是很平静的,带着厌弃的。
多讽刺啊,此刻可能能够拯救未来秦朝的存在,竟然是他们两个楚国人。
多讽刺啊,他明明可以毫无负担地走向既定的结局,却偏偏提前预知到了这条路上的尸骸。
而他还必须舍弃。
“你得帮我。”
他这样,对萧何说着。
“你想要活下去,想要兼济天下,想要名留青史,就必须帮我。”
刘季的憎恨就在于此啊——!
而萧何同样明悟着这样的道理。
于是他俯身,
终于毫不别扭,没有迟疑,不作挣扎,绝无疑虑地拜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