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趴在床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好像守了他一整夜。
她的手还紧紧握住祁宥,身边是暖烘烘的炭盆,和已经见底的药碗。
祁宥竭力感受着顺着血液,缓缓爬上心脏的细微情感。
两世的狠辣果决好像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饶是他像一条警觉凶狠的丧家野狗,对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抱有最大的恶意,仍然抑制不住地在胸口流淌过一丝暖意。
不该这样的,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的,他暗暗地警告自己。
可祁宥一闭上眼,浮现的就是崔锦之伏在床边,守着他的模样。
他张了张唇,但又不忍惊醒身边之人,只好垂下眼帘,看向两人交叠的双手。
丞相的手,好似比上旁人的手小上许多?
腕骨细得仿佛他轻轻一捏就会碎。
祁宥目光转移到身旁浑然不觉的男人身上,看着男人秀美得有些女气的脸,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慢慢伸出手,手指轻轻按压在身侧之人的喉结上,睡得正香的崔锦之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动弹了脑袋,吓得少年立刻收回了手。
真是疯了,他在想什么……
“殿下……您醒了?”
崔锦之有些惺忪地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看他,丞相墨发披散,身着单薄的白色外衣,在这一刻褪去了平日的贵气,只留下如烟雨般的温柔。
少年慌忙地低下头,藏起脸上的情绪,哑着嗓子唤她:“老师。”
祁宥热铁般的手还钳着她,丞相抽了抽手,少年才终于回过神来般忙不迭地放开了她。
崔锦之抚摸了下祁宥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退热了,臣再让……”
刚要起身,又被少年重重地往下一扯,她又望向祁宥:“殿下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祁宥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丞相,沙哑道:“老师……守了我一整夜?”
崔锦之轻轻露出个笑意,“殿下昨夜高热不退,臣实在放心不下,向陛下请了旨留在重华宫陪您。”
祁宥黑沉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本来应该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可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作何言语。
祁宥短暂的人生里,都充斥着扭曲与痛苦,他一个人在风雪中孑孓独行,以为这一生注定和前世一样。
可是从崔锦之选择他的那一刻,好像事情所有的走向都变得不同了。
本该被手足狠狠折辱,被皇帝随意打发的情节,全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