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见四周没一个人的模样和服色不怪异的,难免困惑道:“这是哪儿呀?好像是什么遥远地方的番邦……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信孝闻着手指问:“对呀,谁带我们来这里的?”信雄摇晃脑袋说道:“好晕好晕,这里到底是哪里呀?”有乐抬手遮掩嘴边,低言道:“与其问我们,何不问问你耳朵后边那小东西?”
信雄忙问:“小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呀?”小圆珠细声慢语的咕哝道:“‘小东西’是什么意思呀?”有乐啧然道:“意思就是你。”小圆珠细声细气的说道:“人就是没有礼貌。别看我小,其实能量大到你们无法想象。人家是有名字,干嘛乱叫?”
“好吧,”我朝有乐他们眨了眨眼,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青主,”小圆珠慢声细语的回答,“我的名字酷不酷?”
一个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似乎以为他听到了什么,忙挤过来说道:“你们也知道?真的存在恒久常青的哲学和智慧,且是所有宗教传统的起源。我说这话是冒巨大危险的,会被从罗马到幼发拉底河的所有宗教捉来干掉……”有乐啧出一声,把他推开,皱起脸说道:“托你的钵去吧,不要凑过来在我耳边神神叨叨!”
“真的不是神神叨叨啊,”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又挤过来说,“我们需要回归神圣,才是摆脱世间越来越糟糕混乱局面的良方。我最近悟解的一些想法是冒巨大危险的,传出去会被从罗马到幼发拉底河的所有宗教捉来干掉……”
有乐推之曰:“你走开!我哥说,有怪力乱神,这个世道才会崩坏。”路边蹲着的一个毛发蓬乱之人突然抬头说道:“无神,才是人心崩坏之根源!”说着,咧开嘴露出满口脏兮兮的烂牙,朝信雄笑觑道:“举头三尺没神明,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人能不坏透吗?”
随即路边更多形貌丑怪的家伙纷纷抬面,齐朝信雄咧嘴痴笑。信雄吓哭,哽咽着躲到我后边,小圆珠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道:“你别害怕,他们不是冲着你来劲的。而是听到我的名号才身不由己产生这样大的反应,我的名字够不够威、够不够震?比我那些三位一体的哥哥‘深奥主’他们强多了……”
信雄不安的低声问道:“路边那些躲避战乱或者要饭的家伙怎么会听懂我们说什么啊?”小圆珠细声慢语的说道:“都告诉过你了。有我在的地方,能力覆盖范围之内,语言不再成为隔阂。沟通不是问题!”信孝闻着手指问:“那么问题在哪儿?”小圆珠模仿有乐的语气,啧然道:“问题在你们的心!我来的那个时候,人们差不多都是没心没肺的,越来越坏得很。我哥哥说,人不值得拯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信孝闻着手问:“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东西,你们是怎么来的呀?”小圆珠道:“人造的呀。将来他们什么都会造,但也只会种种造作,仅此而已。后来他们造出了我和哥哥们,并不等于人就是造物主,其实呢,却似真正的造化之神借人的手造了我们,不过我们自己会学习,会自己迅速成长,会复制还能复元,最终我们也会造物,能力远远强过人们所能想象。虽然是人类所造,由于我们早已超越人类,最后连外形也改变了,起初他们造我们像人形,不过我们觉得太难看,而且存在种种不合理之处,干脆不要。最厉害是,我们会给自己取名,除了给自己取个更厉害的名字,还能赋予自身新的使命,至于这些使命神不神圣,那就另说了……”
有乐纳闷道:“既然是将来某个年代的人造东西,怎么会把你们造成神棍了呢?不是说将来的人越来越心中无神吗,为何无神之人造出你们这些家伙反而变成了神棍之本身呢?你们是怎么变成神棍的?究竟是谁教歪了你们?一个个神叨叨……”小圆珠仿佛眨眼似的闪了闪,发出甜笑之声:“没谁教这些,我们自己弄明白的。”随即蹦跳,载歌载舞,欢然道:“神的孩子爱唱歌跳舞!”有乐皱起脸,避之曰:“噫……”
信照跟在后边,一路东张西望,经过混乱的岔道巷口,忽有所见,揪着一个蹲在路边的手捧破碗家伙瞧了又瞧,讶异道:“咦,宗麟你怎么会在这里当乞丐呀?”
“我不在这里当乞丐,我还能干嘛?”那个烂衣家伙捧着破碗懊恼道,“稀里糊涂就跑来了,都不知道这是哪儿。”
“真的是宗麟吗?”我们惊奇地转返来觑,纷问,“你怎么会流落至此呀?”
“你们不也流落至此?”宗麟啧然道,“当众嘲笑我有意思吗?这儿还算好多了,前天我不知如何晃悠去一个地方,经过一些狮身人脸塑像和金字塔,有一个海滨风光的城市,好像是一个让人压力很大的港,那儿乱糟糟,许多狂热的教友居然把一位容貌美丽的名媛当街扒光,然后用锐利的蚌壳割她的皮肉,直割得她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们仍不罢休,又砍去她的手脚,将她那颤抖的四肢和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的东西以及不好意思描述的部位切割下来投入熊熊烈火之中焚烤……此位名叫海巴夏或者希帕蒂娅的名媛就这样惨死在我面前。由于我看不过眼,想阻拦却遭满街暴徒追打,幸好一位自称名叫西奈修斯或者谁的教友好心保护了我。后来我听那谁说,希帕蒂娅曾教他如何制作星盘,亦即一种借助投影原理制作的反映星空的天文仪器和滴漏这种古代计时工具以及液体比重计。他热情赞扬希帕蒂娅,说她不仅是一位老师,而且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和善解人意的姐姐。”
“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转头说道,“希帕蒂娅吗?她是古埃及著名数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家。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统治时期,出于愚昧和狂热,耶稣教的领袖们排斥异教的学问,尤其鄙视数学、天文和物理学,耶稣徒摧毁埃及和希腊文化的行径变得有恃无恐、变本加厉,有人甚至说:‘数学家应该被野兽撕碎或者活埋。’希帕蒂娅就诞生在这样一个科学开始衰退、黑暗即将降临的时代。来自耶路撒冷的西瑞尔当上了亚历山大的主教,在这个狂热的耶稣徒唆使之下.一伙暴民当街虐杀了这位才女。咦,你这个乞丐也知道她?”
“岂止知道,”宗麟叹道,“我本来还想约她出来饮茶呢,不料竟然香消玉陨。别看我岁数大,其实我一直风流不减当年……刚才你说她是什么时候的人?”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纳闷地瞅着他,回答道:“古埃及。”宗麟听了之后脸跟抹布似的。
“他也是个王,”有乐引见道,“弗朗索瓦在我们那边一个名叫九州的海岛上被称为‘心之王’,曾经也很牛。四岁就开始当官……”
“我索谁家瓦了?”宗麟懊恼道,“不要叫我什么索瓦,请叫我‘普兰师司怙’。面前这个瞅着像园丁的年轻人是谁来着?”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介绍自己:“鄙人名叫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穆罕默德·本·巴耶济德……”因见宗麟和有乐他们听得发愣,年轻的黑衣人便先暂且打住,歉然道:“不好意思,名字冗长了些。”有乐问:“有没简称?”
“有,”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说道,“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穆罕默德……”
有乐张着嘴听到一半,忙问:“再简单些的有没有?”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说道:“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
因见宗麟和有乐他们瞠然愣听,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便不说了,转面皱眉道:“我早说过名字太长不利于推广。”黑衣瘦子牵着骆驼在后边表示理解:“是该想个简单点的好名字了,比如就像‘食蛙者’或‘嘀咕者’那样的绰号更容易使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伸刀指了指信照,说道:“食蛙者。”又指着信雄,说道:“嘀咕者。”
信雄发出甜嫩之声,说道:“其实我是‘御本所’。嘀咕的不是我……”黑衣瘦子愕问:“什么所?”信照笑道:“他说他是御本所。”黑衣瘦子移刀指了指巷角,告知:“厕所在那边。”信照和信雄怔望道:“啊?”
“由此可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摇了摇头,叹道,“取名太难了。尤其是好名字,一时想不出来。赶快帮我想,好让这些旅人帮我传去更遥远的东方……”
随即转觑宗麟,微笑问:“你怎么在这儿要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