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坑里,虎口震得生疼,过了很久才缓过来,这种仰面朝天的感觉他有过,是在跌进水沟里断了腿的时候。
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
他这才想起找锄头,于是爬起来,四下去寻,锄头找到了,就在他的身下,他站在锄头面前,两腿打颤,他肚子疼,于是尿了。
他没脱裤子。
锄头嵌在一个人的脸上,把那个人的脸劈成两半。林成功慌了,他以为杀了人,扔下锄头,一路跑回了家。阿红正在给林朦喂奶。
林成功闯进来,把林朦吓了一跳,她用力一咬,把阿红咬的生疼,阿红抬起头来看林成功,林成功浑身湿漉漉的,发丝自上垂下,遮住半只眼,眼神像是要杀了她似的,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阿红不明所以。
许是撞客了吧。
阿红赶忙放下林朦,去茅房提了一桶尿,鬼怪之类最怕肮脏之物,阿红把尿一股脑地泼在林成功身上,林成功浑身一颤,倒在了地上。
他病了。
大病一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有多久,一伙夹着公文包的人找到了他,他们手里提着林成功的锄头,林成功坐在炕上,裹着棉被,目光呆滞,只会说一个字——冷。
林成功被带走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能说一些模糊的言语了,但他的病仍旧没好,他问阿红还记不记得那个郎中,阿红说知道,他说刨出来的尸体是郎中的。
至于谁埋的。
他不知道。
也许知道。
他不说。
林成功吓出了病,再也不敢下地了,家里的活儿只能阿红一个人干,于是半缸也没有了,山里的消息传得快,像风一样。
刘二婶闻讯又来了。
“卖了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刘二婶如此说。她并没有提乖子,但阿红心知肚明,乖子,可乖子是个傻子啊。阿红忍住了,没说。
这次林成功做不了主了。
他不能干活,说话也就没了分量,事无大小都是阿红说了算,但她还是问了林成功,林成功手往兜里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阿红知道,他在找烟。
自从林成功病了,阿红便没有再给他换烟,货郎每次在山里叫卖的时候,林成功总会提着裤子往外走,然后蹲坐在门口的石头上。
他看着货郎走。
货郎也会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