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的折子。”江沣视线落在龙案一角,最上面的一个折子,写的便是“冯阮”二字,看折子颜色,应该是三司递过来的。
江沣已经在宫里住了好几天,期间只过问过蔡甜进翰楚院一事,别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昨日早朝御史台突然朝冯阮发难江沣不知,言佩被季月明打了脑袋,江沣也不知道。
但她认识三司的折子,黑紫色的封皮,带着威严跟压抑感。
能被三司会审且以名字立案,定是犯了极大的错。
江沣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看见“冯阮”二字时,犹豫一瞬,还是问出声。
她都这般年纪了,身体看着康健,可其实底子已经耗尽,说是随时入土都有可能。
江沣只需要安安稳稳等春闱结束,等蔡甜熟悉翰楚院,就可以将大学士的位子交给她,然后隐退回家养老了,她死后殊荣足以庇佑后辈百年无虞,所以这种事情她不该多嘴。
梁夏做为新皇,先是除掉宗室,随后便是收回朝堂权力,冯阮做为右相,自然是她要除掉的目标。
可……
江沣手攥成拳,压在腿面上,缓声跟梁夏说,“皇上,老臣不该多说,但冯阮曾在老臣手下做过事情。”
冯阮是从翰楚院出去的,算是她曾经的学生跟下属。
梁夏眨巴眼睛,温声问,“江老觉得冯阮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江沣沉思,闭了闭眼睛,如实开口,“圆滑,有手段,有才学,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八年前,黄河水灾,赈灾粮被人贪污,灾区百姓一文钱都没收到。”
“是冯阮冒着被暗杀的风险,顶着压力一路往下查,查一人杀一人,几乎是趟着血河杀了沿途无数大小官吏,最后找到这笔赈灾款,全数发放,救活灾区近万人的命。”
梁夏垂下眼睫,抓住了“全数发放”四个字。
“四年前,前季太君后的母族犯事,侵占民田近千亩,截杀告御状的百姓近百人,朝中碍于季家淫威跟权势,无一人敢言。”
“是冯阮,当朝站出来,手拿血书控诉季家,联合宗室梁佩御史台言佩,将季家除季太君后以外的所有人下狱流放,这才奠定了朝中朝臣跟宗室分权的局面。”
虽然权力分给了梁佩和御史台,但季家人属实该死。也是因这一事,冯阮升为右相,外戚势力只剩宗室,而不是季家。
“三年前,朝中有人舞弊卖考题,那时已经替先皇批阅奏折的冯相下了杀令,所有参与舞弊的人选,重罪者皆斩。手段狠厉刑罚严苛,致使群臣对舞弊一事至今心有余悸。”
今年春闱在即,朝中上下无一人敢提舞弊的事情,这便是余威。
言佩告齐敏拉拢门生一事,也是怕有人舞弊。
世人都道冯阮是奸佞,只因她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可她能有今日,也是一步步趟着血水走过来,不说别的,只说上面那三件事情,没有魄力跟担当,如何做得到?
江沣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既然开口,全因良心二字。
她要把她看到的说出来,仅此而已。
“老臣不是要替冯阮求情,更不是干涉皇上您的任何决断,老臣只是想说千人千面,好坏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