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快意行走于天地间,在这花费几代时间、由数万人垒造起的防御工事上,方可正视一个事实——一个人的力量如此渺小,唯有凝聚万众一心,方可睥睨向前。
每经过一处瓮城,便有驻守官兵夹道列队迎送,太子妃的到来,并未像虞莜担心的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称为妖妃。
驻边将士的反应,与朝臣截然不同,他们身上穿的正是织造坊制出的厚实军服,太子妃为他们做的一切,早就在军中传开了。
这些将士可没有单大都督那般含蓄,看着健马上一身华服的女子,扮扮挥戈高呼:
“恭迎太子妃。”
“太子妃……”
“太子妃……”
一路上,这般热情洋溢的欢呼比比皆是,儿郎们被风吹得皲皱的脸上,满是仰慕之情。
虞莜自来对万众瞩目并不陌生,却从未经历过眼下这般场景,竟也不由自主跟着他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
秦昶策骑在旁,向她投来个促狭又惬意的笑容,风扬起他玄墨色的大氅,露出其内炫亮的明光甲。
虞莜有一忽的恍神,前世建康宫前的一幕重现脑海,彼时的他如一尊死气沉沉的杀神,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而此时此刻,他却像一颗璀璨的星辰般耀眼夺目。
奚山位于长城右侧,奔涌的密坨河自成天堑,阻隔铁骑南下的脚步,无须垣城防御。
由此向南,中间隔着无数穷山峻岭,便可抵达南康边界,只因山道崎岖,这座天然屏障,令诸奚铁骑无法直接进攻南康,唯有自辽远突破长城方可南下。
因此上说,北齐替南康守住北方边陲,这话一点不假。
齐属长城最边缘的戊八营,便是今趟虞莜的目的地,此处距奚山仅五十余里,地势颇高,可俯瞰密坨河源头所在的卡塔峰。
抵达时已是第三天午后,虞莜从未骑马赶过这么长的路,在营帐门口前,被秦昶抱着才从马上下来。
一进帐子,她便阖身扑在简陋的行军榻上,倒头大睡起来。
这一路未带侍女,近身的事便由丰甯照料一二,此刻正欲上前,已被秦昶一步抢先。
他把榻上的人抱起翻过身来,头搁上枕头,解了沾满灰尘的大氅,再脱掉脚上的鹿皮小靴,这才扯过棉衾盖好。
做着这些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晦暗难明,他以为这一路,她必是要叫苦连天,同以往一样拖慢行程,甚至已经提前预出充足的时间,供她缓行。
谁知她竟坚持下来,一句苦都没吭。
一路上,她对将要做的事只字不提,如此反常的态度,令他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虞莜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精神十足,简单用过早饭,便要求秦昶带她上哨塔。
至此,与秦昶猜想的七八分相符,“你别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水图的抄本,你要……现画?”
这次登哨塔,虞莜毫不逞能,早在木梯之下便示意秦昶蹲低身,攀到他背上,让他当牛做马,驮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