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光从小窗里照进来,乳白色,细细的,很柔和,许兼在这样柔和的光线里看着闻青轻,闻青轻觉得他这个人也柔和起来,再认真看,分明还是很冷,山雾一样难以触摸。
闻青轻喊:“许神医。”
许兼回过神来,语气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说:“我知道了。”
“我此来没有带药,我们先回医馆。”他说着,把闻青轻拉起来,又去看小七。
小七摆摆手说让许兼和闻青轻先走,他一会儿跟上。
许兼颔首。
等许兼带闻青轻先出了牢门,走远一些,小七跑去稻草堆里扒出几条肉干,又扒出两罐柿子酒,悉数揣在怀里,身上鼓鼓的,脚步轻快跑出去。
——
牢狱之中长长的过道上,两侧牢门木制的栏杆上挂着烛灯,灯油落在灯架上凝结成枯黄的果胶一样的东西。
烛火昏昏,灯影错落。
闻青轻蹭在许兼身侧亦步亦趋跟着,反复思忖许兼刚刚的话,期待盈满心脏,眼睛亮亮的,问道:“我们是去给殿下拿药吗。”
许兼语气平静:“给你拿。”
闻青轻的期待一下子瘪了,恨恨跺了两脚地上的黄土。
那他知道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已经这样熟悉了,他却一直不肯答应帮她医治太子殿下,她跟随许兼学了这么久的医术,应也称得上他的弟子了吧,世上哪有这么冷淡的师父,哼,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像许兼这样坏的师父。
闻青轻在心里恶狠狠谴责许兼一番,脸上却作出一副蔫唧唧好似要枯萎的样子,状作漫不经心地按上手臂,仰脸望许兼,挤出一滴清泪,眼泪挂在眼尾,假模假样抽泣两声,瞧着很可怜,声音又湿又糯:“许神医,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兼垂眼看来。
“我犯了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进来,我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日日忍受他们非人的虐待,还晒不到太阳,浑身难受,郁结成疾,我一定活不长了。”
闻青轻越说越难过,捂住心口,她说的自己都快信了,竟真觉得胸闷气短,背后发凉。
她顿了顿,意识到许兼看着她,神色有点淡。
闻青轻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熟悉感,她觉得再说下去,就要有人来捏她的后颈皮把她丢出去,就像有时候吵到阿兄看书会被他丢到书堆里埋起来一样。
闻青轻晃了晃脑袋,甩出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拉住许兼的衣裳,眼泪汪汪接着说:“我坐牢时候受了这么多苦,肯定是我犯了什么错,这是我该受的,我叨扰许神医这么长时日,也没什么好求的,只是此来并州,尚有心愿没有完成,只求许神医帮我治一治殿下的病,那我死而无……”
“闻娘子。”温和的声音。
许兼打断她,说:“不必担忧,你若实在害怕,我给你扎一针吧。”
闻青
轻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闻青轻讪讪开口:“这……何至于此,太麻烦许神医了。”
许兼听出她言语中的惧意,很轻地笑了一下,道:“无足轻重的小事,不会耽误什么。”
闻青轻眼泪汪汪的,真冒出几滴眼泪,她可怜地摸摸自己红红的手腕。
许兼,你简直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