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呢?啥玩意又是香堂,又是嗅玉的?我爹就是个玩嘴皮子的臭神棍……啥玩意司天台啊,你说我爹是朝廷里的人?那不能够!”
您别看梁布泉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头却真的动起了心思。
早先还没进关东之前,这老头就提过自己认识断出“二龙宾天”的丁太炎,再加上那老瞎子手里的鹰嘴匕首,和一手落阵焚尸的本事,寻常的神棍方士,似乎耍不出这样的手段。
要说那赵友忠真是朝廷里做大官的吧,他又为啥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当,跑到山东这个地界来垦田种地,过苦日子呢?
平日里,梁布泉的吃穿用度都和这瞎老头混在一块,也品不出什么问题来。现在经由宋掌柜的一点拨,他越是深想,就越觉得赵友忠的身世来历当真着份古怪,于是乎随口追问了一句:“你是咋认识我爹的?”
“三十多年前,在热河的老鸹嘴子,四位香堂救过我的命。”
宋掌柜抹了一把胡子,拍着屁股打秧子房的台阶上坐了起来,“话就只能给你点到这了,其余的……那几位香堂不让老头子说。”
老鸹,是东北一带对乌鸦的俗称。热河的老鸹嘴子,是那一带的乡亲,对一座野山的叫法。
名如其山,这老鸹嘴子陡峭险峻,到处都是断崖绝壁,只有一条土道通向山顶,离远了看,还真像是一只乌鸦的尖嘴。传闻这山上住着个成了精的大老鸹,专在山尖上搭了个窝,窝里藏得不是蛋,而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白玉疙瘩。
历来都有不怕死的愣头青,想要寻岭子上山,把那颗白玉疙瘩给抬下来。但是那颗白玉疙瘩在山里被日月精气养得年头久了,流转喷薄的宝气给滋润得活像是瘴气一样。
你要是站在山下那倒还好,兹要是进了山里,满眼瘴雾遮天蔽日,正午时分上山都看不见亮;这还没完,知道有人想要进来抬宝,山里头的老鸹精领着头开始叫唤,数以万计的乌鸦滋滋啦啦扯着脖子喊,还能乱人心智,搅得人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神志失常,自己往悬崖底下跳。
千百年来,上山抬宝的人,全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没有一个能活着走下岭子。周遭的老人,都把这老鸹嘴子当成是吃人的山,连提起山名来,都觉得犯忌讳。如若家里真有认钱不要命孩子,想要上岭子抬宝,被打折了腿,在家里卧床一辈子的都大有人在。
这个传说,梁布泉可能没听过,但杜老四一个土生土长的热河人,知道的比谁都仔细。
一听说宋掌柜去过老鸹嘴子,还能完好无损地走下来,杜老四那一对牛眼珠子都差点给瞪出来:“娘了个炮仗的,你他娘的还真是个茬子啊!见着老鸹精了吗?见着白玉疙瘩了吗?多都大个?长啥样?”
“去你奶奶个孙子的!”
宋掌柜吹着两撇小胡子,狠狠地白了杜老四一眼,“老子没等走到半山腰呢,就他娘的让山觅子给遮了眼,如果不是碰上那几位香堂,早他娘的跳崖摔死见阎王了。”
“那几个香堂长啥样啊?”
杜老四的好奇心叫人勾起来了,那叫个一发不可收拾,拿自己的胳膊肘捅了捅宋掌柜的肩膀,撺掇他接着往下讲,“大先生真是你说的那个香堂?娘了个炮仗的,剩下那几个呢?都长啥样,都有啥本事啊?你给咱们说说呗?”
“我给那几位香堂许过诺,不能说。”
“操!你这老瘪犊子咋这么犟呢!”
杜老四又瞪上了眼珠子,“反正他们也不在这跟前,你说了还能咋地,能死啊?快给咱们讲讲!”
“没在跟前也不能说,我他娘的立过口盟!你是不知道那四位爷的本事,我他娘的要是说秃噜嘴了……”
宋掌柜的让杜老四缠得直跺脚,眼见俩人就要打起来了,这时候就听林子里头“刷啦啦”的一阵响动。
梁布泉抬鼻子一闻,一股恶臭是直顶脑门,他这边刚喊出一句:“谁!”
就看见林子里的灌木丛,一撮接着一撮地晃动起来,藏在里头奔跑的人影竟然快过了眼睛,一个眨眼之间,已经窜出去了六七米远。
眼瞅着追不上了,梁布泉刚要张罗着开枪,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那人影晃悠了两下,最终停在了距离几人二十来米元的草垛子里。
“老子没照着那玩意的脑瓜子打,要是个活人的话,兴许还能问出点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