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可能还没有半分钟,但是对于奇妙的思想感应来说,有半秒钟也就足够了,我刚才说到哪里?是的,一堆木料,被我撞得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使我感到极度的痛楚。也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听到了,我说听到了,实际上是不是听到的,我也不能肯定”
“我只是肯定,突然有人在对我说:‘你来了!终于有我的子孙,看到了我的记载来了!’我忙大叫:“玉声公!”这其间的过程极短,但是我感到玉声公对我说了许多话。”
“是一些什么话?”
“他告诉我,我的决定是对的,他也告诉我,人的魂魄,可以进入任何物体之中,像他,就是在一株树中,许多年,他现在才可以离去,他告诉我,要离开进入的物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又不知道如果不先进入一件物体之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能魂魄就此消散,不再存在,所以他不赞成我冒险。”
“当时,你看到他?”
“什么也没有看到,当时,炭窖之中,已经火舌乱窜,浓烟密布,我只觉全身炙痛,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感到过这样的痛楚。然而,那种痛楚,相当短暂,我当时可能是紧紧抱住了一段木头,突然之间,所有的痛苦一起消失,我仍然看到火,看到烟,听到烈火的轰轰声,看到火头包围住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迅速蜷曲,变黑,终于消失。然后,我所看到的是火,连续不断的火。我在火中间,可是一点也不觉得任何痛楚,我知道自己的魂魄已成功地脱离了躯体,所以我当时,大笑起来。”
“那很值得高兴的,再后来呢?”
“再后来,火熄了,我只看到许多火,我自己在一个空间中,突不出这范围,我平静,毫无所求,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更不知时间的过去,后来,有人将我存身的空间,带了出来,在他的谈话之中,我才知道自己是在一块木炭之中。”
“对不起,我问你一个比较唐突的问题,这块木炭的体积十分小,你在其中那么多年,一定是相当痛苦的了?”
“对不起,你不会明白,木炭的体积再小,即使小到只有一粒芥子那么大,但对我来说,还是和整个宇宙一样,因为让我举一个数字上的例子来说明,我是零,任何数字,不管这数字如何小,和零比较,都是大了无穷大倍。一个分数,分母如果是零,分子不论是任何数,结果都是无穷大!”
(下面这个问题,是甘敏斯问的。)
“如果真是这样,你何必发出“放我出来”的呼救声?你拥有整个宇宙,不是很好?”
“你错了,我并不是呼救,我绝没有在牢笼中的感觉,只是,我渴望进入生命第三个形式。从第一形式到第二形式,玉声公给我感应,知道他已脱离了第二形式,而进入了第三形式,所以,我也想脱离第二形式。”
“你感到,第三形式会比第二形式更好?”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既然是生命的历程如此,我自然要一一经历。”
“在你的想像之中,生命的第三形式,是怎样的?”
“我无法想像,就像我在第一形式之际,无法想像第二形式一样。”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到最具关键性的一个问题了,如何才能使你离开这块木炭?”
“我不知道。”
“如果连你也不知道的话,我们又怎么能‘放你出来’?你应该有一点概念才是。将木炭砸碎?”
“可以试试,不过我不认为会有用,玉声公是在木料燃烧的情形之下,才离开了他生存的树身的,是不是可以试一试燃烧木炭?”
这是楚子渊自己提出来的办法,到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了。
我们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作不出决定来。我们当然希望楚子渊的生命,能够进入“第三形式”但是燃烧木炭,将木炭烧成灰烬,是不是有用呢?
如果事情如他所说,再微小的物体,对他而言,全是无穷大,那么,极其微小的灰烬,也可以成为他生命第二形式的寄居体,一样无法“放他出来”
我们商量了好久,才继续和楚子渊联络,以下是他的回答:
“你们一定要试一试,我会竭力设法将结果告诉你们。放心,对你们来说,有“情形好”或者“情形坏”但是对我来说,完全一样,毫无分别。你们只管放心进行好了!”
得到了楚子渊这样的回答,陈长青找来了一只大铜盆,将木炭放进铜盆中,淋上了火油。在点火之前,甘敏斯叫道:“小心一点,别使灰烬失散,如果他还不能离开,在一极微小的灰烬之中,那我们还可以设法和他联络,别失去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