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举止看去如此温柔,可一次次将他弃置的,也是她。
宁烟屿终于头也没回,往窗边走去。
扶上窗棂,双掌压着那早已被春夜的雨水浸得冰凉的木框,寒意似窜入心底,他没回眸,只留下一句:“师般般。你好自为之,你日后再便是死了,孤也不看一眼。”
话音落地,那个少年男子一跃而出。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密雨婆娑之后。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暗室之中,冷雨扑簌簌地刮过窗子,师暄妍还滞留在潮湿的屋内。
不但天潮潮地湿湿,连心上也似弥漫起了雾气。
她抱住了被寒风拍打的瘦弱肩膀,肺腔里一股气流忽地顶出来,她弯下腰,扶住那张八仙木桌,重重地咳嗽起来,直磕得头晕眼花,眼泪自眼睑下涌出。
肺里的气息,蓦地变得无比酸,汩汩往上冒。
到了后来,她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磕得厉害,泪花也冒得厉害。
她等着,肺里那股来历不明的酸意一点点平息,哆嗦着指尖,拾起坠落在地的乌木簪,去关上那扇破败的窗。
潇潇雨帘,细腻地横在天地之间,整片潮湿幽冷的夜晚都被雨丝润得细腻而均匀,庭前古柏摇着墨绿的冷影,打落簌簌雨花下来。
君子小筑,只有荒凉,没有任何春色。
师暄妍回到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其实根本睡不着,只是有了意识模模糊糊的感觉,身体好像浮沉在水里,无处依凭。
偶得一叶窄窄的扁舟,相伴着渡过了一程,并未靠岸,她便弃船落入水中,重新漂浮在茫茫大海。
一夜的冷雨过境,清早深巷里传来叫卖杏花的清脆甜嗓,就从青墙外飘过,像少女系在颈上翠绿纱巾,轻轻擦过满目疮痍的墙面。
师暄妍的两只眼睛是肿的,清早起来时,才发觉枕上也是湿的。
一定是昨晚上了潮。师暄妍心硬地想。
蝉鬓过来送早膳,又是清粥小菜,师暄妍勉强吃了一些,蝉鬓收拾碗筷之时,信嘴道:“娘子,顾府医今日,来为你请最后一次平安脉。”
之后,大抵就是开国侯和江夫人商议着的,要下胎的日子了。
师暄妍扯了扯红嫩的唇角,指尖抹过略显得浮肿的眼睑,温温道:“好。”
蝉鬓自盥洗水盆里的热水中,捞出了浸湿的方巾,放在掌中绞干了,为师暄妍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