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抬头,却见沈荔微微垂着头,伸手去端小几上的茶碗。
她手腕从袖口露出一截,青蓝的血管微微跳动,脸上再无半分多余神情。
没表情的时候,半点不像平时笑脸迎客、名满京城的沈掌柜,而独有几分冷情。
楼满凤鲜少见她这样,正细细端详欣赏,却瞥见一旁几边的乔裴。
脸色一黑,顿时不乐起立。
这家伙喝茶就喝茶,为何姿势角度,都跟旁边沈掌柜一模一样?
两人如出一辙地抬起手腕,茶盏送到嘴边。喝茶时,头脸纹丝不动,只是手腕轻轻一转,动作优雅至极,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默契!
偏偏他二人还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和旁边的人动作一致,让楼满凤连叫破都不方便,唯恐惊动他们,反而让他们知道身边还有个这样的人。
一来一去之下,自己生起闷气,一顿饭都没吃好。
倒是皇帝跟他斗完气,自己偷摸把那坛酒喝了,只觉得惊为天人。
这酒虽果味浓厚,一入口,酸得恰到好处。既给人深刻印象,却又不至于酸倒了牙,叫人难受。
往日常说烈酒烈酒,喝下去如火烧火燎,刀剌喉咙一般,才觉得是血性男儿。
但这坛子新酒别出心裁,称不上多么浓烈,但一入口,仿佛有什么在嘴里噼里啪啦爆开,刺激又舒爽,味道半点不输,口感上融入果香,又更加圆润顺滑,的确是极品。
他不敢多喝,因为太子孝顺,始终盯着他身体,也只能趁宴席散去,一人在房里独酌。
一旁的贴身太监度他神色,笑着凑趣道:“陛下倒不如从京城发一道旨,赞赏这个沈掌柜酿酒技艺高超,配得上您之前发下去那道‘天下第一厨’的匾额呢。”
皇帝一听,便明了这太监的谏言是何意,笑着点了点他:“你这老货,唯独在这些事上显得精明。”
太监忙笑道:“奴都是揣着皇上的意思来的。皇上精明,奴自然也就精明。”
那句从京城发旨,确实说到了皇帝心坎上。他虽身在江南,但此次微服出巡是瞒着众人来的,整个江南至今未有官员知道皇帝亲身在此,只以为是太子驾临。
这之前几个府衙有官员被办,也都是太子出面去做的。
皇帝秘而不发,暗藏此处,自然有他的打算。
只是京中太过安静,久未有皇帝音讯传来也不好。
为了让有些人相信他还坐镇皇城,倒不如像这太监说的,从京城发一道旨,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顺道抬一抬沈记的地位,让他们在江南做事更活动得开些。
如此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这样,传旨下去”
*
“酒呢?酒呢?不是说沈记开始卖酒了吗?”
“唉呀,你听错了,那是说沈掌柜开始酿酒了——”
“那不是一样的吗?”
“沈记不卖酒吗?皇上金口玉言,说是天下第一酿,这才紧赶慢赶来的!咱们京城当真没有卖的吗?”
“沈记从来都不卖酒哇!你忘了,沈掌柜如今人在江南,即便酿了酒,也是在江南卖。咱们京城啊,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见得到一丝酒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