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依旧住在歧州城元帅府中,成为俘虏以后的生活并未让他感到不适,每日无非是打坐修行,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每日傍晚,院墙另一边总有些吵闹。好像是薛白收容了战乱中一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划出元帅府的一半设了个学馆,下课之后,先生在院中纳凉,一群孩童便央着先生讲在堂上没讲完的故事。
李泌也跟着听了几天,知道那是一个类似于晋末衣冠南渡的故事,只是把晋换成一个叫“宋”的朝代,把司马氏改成了赵氏,把五胡乱华改成了北边的女真族。
可听到后来,他也能听出其中与晋室南渡不同的东西,那故事更像在喻隐当世。书画超绝的宋徽宗影射的是当今的太上皇;蔡京影射的是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李师师影射的是杨贵妃。
至于用谁来影射李亨?一开始李泌以为宋钦宗影射的是李亨,觉得太过偏颇了,在他心里,李亨的才能还是远胜宋钦宗的。渐渐地,他听出了一些端倪,最初他以为能兴复天下的康王赵构,似乎不那么英明神武。
尤其是听到赵构看似重用李纲、宗泽,声称将亲督六师,以援京城及河北、河东诸路,与金人决战,实际上却在短短几天后就跑去巡幸东南。这不得不让人想到当时长安犹在坚守,而李亨依旧还是北上灵武。
再往后听,时常能让李泌感受到赵构为了一己之利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自私。
“喏。”
“一则务必尽快接太上皇回长安,如此,庆王即位方可名正言顺,人心复定。”
李泌道:“他做不到,没有钱粮辎重。孤军深入只有死路一条。”
薛白道:“故事终究是故事,赵构如何,岳飞如何,不提也罢。眼前呢?沧海横流,长源兄是能够为社稷出份力的。”
先是述说了史思明南下相州救援安庆绪一事,表明长安方面之所以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是为了社稷大局为重,之后,使者递过了李泌的信件。
薛白道:“我的身世重要,还是大唐的社稷重要?”
薛白道:“若他们相信是你在为我谋划,那我接下来离间旁人,自然也就更容易了。”
“当今人物,在赵宋的故事里各有所指。我却没听出,谁代指的是庆王、谁又是你?”
“怎么?”薛白问道:“担心他们怪你?”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薛白的第二批使者到了。
等了一会,一众童子问道:“然后呢?”
“二则忠王、广平王归降之后,绝不可伤他二人性命。”
话到这里,他还补了一句,道:“除非,你有何恐为人知的心思。”
“那你可愿把社稷摆在己身之前?”
“你去问封常清吧。”
“臣子之私?”仆固怀恩大怒,骂道:“你出于私心构陷郭节帅,反说我不忠心吗?!”
宦官骆奉先匆匆小跑到李亨面前,道:“仆固将军与辛将军打起来了。”
“不错,此事必然是由仆固怀恩出面。”李泌道,“可以想见,彼时军中非议也不会少,我或可借此说服仆固怀恩来附。”
仆固怀恩瞪大了他赤诚的双眼,看向李俶,迫切需要李俶为他说话。
江淮断了长安的粮,郭子仪正在河东相逼,李琮很可能先一步大势已去。否则,为何薛白打了胜场,反而要招降他们?
“多谢了。”
有信使匆匆赶到,道:“雍王,有急递。”
薛白问道:“你怎知我知道?”
李泌道:“我在奇怪一件事。”